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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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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五十六

年初一吃過晚飯, 常鏢師最終是想通了,與雙兒商議另擇一處宅院落腳,每月給大哥五錢銀子養老。

這也不少了, 常鏢師如今留在鏢局沒有跑鏢, 一月也才二兩銀子, 還要多養個媳婦兒和以後的孩子。

只不過常田氏極不樂意。

二弟媳婦兒的嫁妝厚得讓人眼饞, 那支赤金鸞釵去店裏看說是純金的,值五百多兩銀子!還別說她箱裏的其他寶貝了!

但最後這根金釵也沒留住,常鏢師拿五十兩銀子給侄女當添妝, 以不還就斷絕關系為由強硬地把鸞釵換了回來。

好在常大哥也是要臉的, 知道這是弟媳婦兒的傳家寶又是自家娘子半哄半騙得來的,勒令常田氏把東西還回去,聽弟弟因此說要搬出去住, 也臊得兩天沒吃下飯。

正月裏熱熱鬧鬧過了,初四店子裏就要正常營業。

然自從周作去染坊後,冉冉已經有十來天沒去過,如今再去竟然還有點近鄉情怯之感。

宋悅近五個月的肚子終於開始顯懷, 吹皮壇般一天大過一天。食欲大增不說早孕反應也消失, 但玉冷院裏除了妙輕幾乎都是蕭臨遠的人,宋悅就是裝孕期不適也要裝得像一點,跟妹妹去店裏就顯得不太現實。

“去吧。”宋悅拍拍妹妹的手,“如何坦然面對前任家主, 也算是一種歷練。”

冉冉被逗笑了,帶著小鳳坐上馬車把今天染坊後院需要的東西一並搬上去。

年初四街上生意好的還是那些吃喝玩樂的鋪子, 如悅染布坊這般有俊顏加持偶爾也有小姑娘進來亂逛, 不似旁得布坊那般門可羅雀。

小米是第一個看見自家的美人老板, 忙殷勤地湊過去:“東家!您可真是太久沒來了!再不來小米就該記不得你的樣子了!”

小鳳嗆他:“油嘴滑舌, 你看長貴已經在幫我搬東西了!”

冉冉含笑:“前些日子病了一段時間就沒空來鋪子上,也是辛苦各位,大家年過得怎麽樣?”

小米嘰嘰喳喳說著笑話逗冉冉,待走進鋪子裏,櫃臺處的賬房先生正撥著算盤。

他擡頭,客氣又疏離地同冉冉點點頭:“老板。”

打過招呼也不等人回應,就兀自垂頭繼續自己的事。

小米忙解釋道:“宋先生性子是比較冷東家你別介意,不過他人還是挺好的,又熱心又能幹!”

周作帶點冷淡的態度反而讓冉冉自在不少,也不在意:“沒關系,賬能算好就行。”

宋先生初來那天老板把他單獨叫去後院,後來小米偷偷問過他是不是跟東家認識,結果人宋先生說是因為老板認錯人了。

當時小米還不信,但如今看兩人這分外生疏的氛圍,可能確實是認錯了吧。

冉冉帶著小鳳在後院忙活起來,前店不忙的時候長貴富春也來幫忙挑水、燒柴、擰布等等。

周作偶爾透過被風吹起的門簾看見裏面冉冉忙碌的身影,就已經覺得滿足。

除了見面時兩人偶爾點頭打個招呼,以及每日閉店後周作交過去賬本,這大半個月冉冉與他的交流並不多。比起其他三個夥計,甚至可以用少之又少來形容。

但在周作溫水煮青蛙的慢慢進程裏,冉冉已經從最開始的避而不見到現在也能說上兩句閑話。

一月二十八這天,報喜的官差打著鑼鼓進來悅染布坊,喜氣洋洋拱手道:“恭喜宋案首!賀喜宋案首!案首今年中了咱們縣縣試的頭名!”

比起小米長貴的驚訝欣喜,周作可以說是淡定非常。

他十一歲在酆京那等人傑地靈高手如雲的權力中心都拿過小三元,莫說他現在二十四歲,且還是在巴州江縣這個地方。

不管是考前考後,周作從來都沒把縣試成績放在心上過。

“嗯。”周作的心境正如他面色那般波瀾不驚。報喜人一時僵住,按照慣例流程難道不該喜極而泣然後再給他們包一個大大的紅包嗎?

“咳咳。”冉冉看著周作泰然自若撥算盤的側臉頭疼,讓小鳳送出去個二錢銀子的紅封,報喜人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些,忙不跌地趕緊離開這個不正常的地方去第二名家裏報喜。

周圍看熱鬧的人太多,三間鋪面的寬敞地兒都被擠得水洩不通,小米和長貴不得不過來維持秩序防止有人趁機搗亂偷東西。

周作見冉冉送錢出去,不由得糾正提醒:“報喜的官差本身就有朝廷給的俸祿,不該助長他們收受紅封的不良風氣。下次有人來不必再送過去。”

熱心幫忙反被咬一口的冉冉捏緊拳頭:“連我這個不考科舉的女子都知道,給報喜官差拿紅封是墨守成規的習俗!若是就你一家不給人家怎麽看我們染坊啊!沒得說我們小氣不識擡舉得罪差爺。”

周作無奈:“好吧,那下次我自己給,這次你包了多少就在我的月錢裏面扣。”

“你那點月錢自己留著用吧!”冉冉看著店裏這麽多人,把富春招過來低聲說了兩句話。

轉眼富春就朗聲招呼:“各位各位!為慶祝咱們賬房先生中了本縣府試案首,咱們店裏現有的布匹一律折九成出售!大家快點買來沾喜氣!”

縣城裏不管什麽身份職業對讀書人都有種天然的敬佩,沾喜氣絕不是說說而已,都想搶一匹回去給自己孫子做件案首衣。

顏色不對沒關系啊!穿在裏面誰知道啊,知識就是要裝在裏頭曉得吧!

因周作花出去的錢她自然有法子再從他身上賺回來。

冉冉看著人潮湧動紮堆在貨架前選購的盛況,側頭得意又謙虛地笑說:“今日就麻煩宋先生了。”

在那瞬間,嫣然一笑春花爛漫,身後人來人往都成為她的背景,周作只看得見滿室暈光裏她亮晶晶的貓兒眼閃著自信又大方的光輝,是他從沒有見過的模樣。

周作看著冉冉笑魘如花的臉龐一時呆住,趁她反應過來之前連忙強迫自己狼狽錯開,不讓冉冉發現端倪。

好不容易讓她放下防備拉進的點點距離,他不想因此功虧一簣。

恰好此時有快速選好的客人帶著布料來櫃臺結賬,還要求宋案首拿手按一按布匹沾上書香氣才算數。

前店忙起來,冉冉帶著小鳳回後院繼續剛剛的活計,心裏盤算著這一店庫存清空倉庫裏的貨補不補得上。

申時剛過,悅染布坊的存貨已經告罄早早地就關了店門。

店裏五人圍在櫃臺前等賬房先生清算今日的總賬,直等到算盤珠子最後一聲清脆的彈響周作才淡淡道:“今日營收一共十二兩五錢四百六十二文。”

店裏人高興冉冉也抑制不住笑容,這筆掙下來當初投進這個鋪子的錢只剩一點點沒有回來了。

“今日大家辛苦了,都發分紅!”

小米他們一人領了一錢銀子都快趕得上半個月的月錢了。

周作這邊也象征性的領了五百文,冉冉把錢遞過去:“方才的紅封都發出去二錢,那錢就不扣在你月錢上了。”

周作客氣溫和接下這五百文:“多謝老板寬和大方。”

其實有時候,冉冉看著周作熟悉的容貌和陌生的神情總有種過去與現實交織不清的錯愕感。

以前的靖安世子,那是天潢貴胄高高在上掌握滿澄院生殺大權的人,他臉上的神色永遠是不屑的、冷漠的、殘酷的,周作眼睛裏對奴仆婢女的漠視和輕蔑根本不屑掩飾,讓冉冉無所適從只想逃離。

但現在他說自己是宋周,就好像真的跟以前的世子割裂開來,判若兩人。

宋周雖然性子冷但對店裏幾個夥計都很不錯,待人溫和有禮知情識趣兒,前陣子還專門臨了一篇大字送給長貴的小兒子當字帖寫他年前的照顧。

要知道周作堪稱書畫雙絕,往前他是絕不可能把自己的字當字帖來用,他作畫尚且看心情,提筆落字那就更少見了。

在冉冉心裏,那個玉袍錦帶發髻用華冠束得一絲不茍的靖安世子,和眼前這個煙青布衣頭發慵懶地用布帶半束在身後的清貧學子逐漸分割開來。

冉冉想,如果他當真願意這樣井水不犯河水的在鋪子裏贖罪,她也不再介意他將待到今年年底。

報喜的官差是縣老爺的侄子,這等肥差也非得他這種有硬關系的親戚才能接得下來。

縣試第二名是縣裏劉員外家的大公子,官差上門報喜那是得了整十兩銀子的紅包,和案首家的待遇簡直天差地別!

小衙役問:“頭兒,考之前不都說劉公子才華橫溢必是案首麽?怎麽突然冒出個宋周。你沒瞧見方才劉員外雖然在笑,可劉公子和劉夫人卻還不肯笑呢。”

報喜官跟這小衙役關系不錯,也沒瞞著:“年前這劉員外啊給我姑父包了筆橫的,沒得到案首還能給咱們紅包,算不錯了。”

“啊?咱們知縣收錢不辦事啊?”

“說什麽混賬話!吃酒席那日我也在,劉員外只說若是姑父在兩張水平差不多的卷子裏,能優先擇他們家為案首。那劉公子本就是學富五車賭場壓名次他都是第一,我姑父又沒想真的徇私舞弊,那可是要丟官的。”

小衙役:“那劉員外豈非虧死了,花了錢事也沒成。”

報喜官:“若是前三名的卷子不貼出來,我姑父沒準含糊一下把宋案首判第二也不是不可以。但不知怎的今年的科舉有改革,所有科考前三的卷子都必須要貼出來公示,我姑父說宋案首的卷子拿去考舉人都能掙個名次回來,他判第二別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太假了。遂也只能作罷。”

小衙役咋舌:“那這宋案首可真是文曲星下凡未來的官老爺得罪不得啊!”

報喜官意味深長地搖搖頭:“你當人劉員外家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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